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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 丹·布朗 奥尔罕·帕慕克 村上春树 钱文忠 郭敬明 黎东方 多丽丝·莱辛 余秋雨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Patrick Modiano),当今仍活跃于法国文坛并深受读者喜爱的著名作家。1968年,莫迪亚诺发表处女作《星形广场》,离奇荒诞的内容和新颖独特的文笔,使他一跃而成为法国文坛一颗熠熠闪光的新星。他的文学才华受到评论界的瞩目,该小说获得当年的罗歇·尼米埃奖。嗣后他接连发表了多部作品,几乎部部获奖。1975年的《凄凉别墅》获书商奖。1978年的《暗店街》获龚古尔文学奖。《地平线》是他在2010年完成的最新一部小说,并在当年获得了西蒙娜和奇诺·德尔杜卡基金会之世界奖,米兰·昆德拉、略萨、博尔赫斯等人也曾获此奖。



内容简介
    这是一座二层楼的房子,正面的墙上爬满了常春藤。英国人称作“凸肚窗”的一扇凸起的窗户延伸了客厅的长度。在花园的一座平台的深处,吉约坦医生的坟墓掩映在铁线莲之中。他曾经在这里改进他的断头台吗?
    年少的”我”和弟弟寄居在这栋属于三个女人的别墅里。周遭的成人世界充满了谜题:房子为什么没有男主人?阿妮为什么整夜哭泣?洛里斯通街的那伙人在干什么买卖?科萨德侯爵是否会在半夜回到城堡?”我”在看,“我”在听,“我”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及至人去楼空,再无踪影?
    但”我”知道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因为警察来了。
《缓刑》
定价:¥30.00 元
折扣价:¥23.40元

精彩书摘
    在那个时期,戏剧巡回演出不仅风靡法国、瑞士和比利时,也席卷了北部非洲。我那时只有十岁。我的母亲外出巡回演剧,我和弟弟住在她的几位女友在巴黎郊区一个村庄的家中。
    这是一座二层楼的房子,正面的墙上爬满了常春藤。英国人称作“凸肚窗”的一扇凸起的窗户延伸了客厅的长度。房子后面是一座梯形花园。在花园的第一座平台的深处,吉约坦医生的坟墓掩映在铁线莲之中。他曾经在这座房舍里生活过吗?他曾经在这里改进他的断头台吗?在花园的高处,生长着两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
    客厅里,一些装甜烧酒的长颈大肚玻璃瓶上用银质细链拴着小搪瓷牌,上面写着品名:伊扎拉、谢里、居拉索。花园前的院子中央,忍冬蔓生到石井栏旁。在客厅的一扇窗户旁,电话机放在一张独脚小圆桌上。
    一道铁栅栏护卫着稍稍缩在多尔代恩医生街后的房屋正面。一天,人们为这道栅栏抹上铅丹,之后重又涂上油漆。这种扎根在我记忆里的橘红色涂料的确是铅丹吗?多尔代恩医生街看起来颇为乡土,尤其在街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女修院,然后是一座人们去那里买牛奶的农场,再远一点,是城堡。沿街而行,右边的人行道上,你会路过邮局;路的左面,邮局的对面,你可以看到一道栅栏后的花匠的暖房,那位花匠的儿子是我班上的同桌。稍微再远一点,在和邮局同一边的人行道上,是梧桐树丛遮掩的贞德学校的围墙。
    在这座房屋的对面,是一条呈缓坡的林荫大道。
    它的右侧是基督教堂和一片小树林,在这片树林的矮树丛中,我们曾经找到一个德国士兵的钢盔;在这条大道的左侧,是一座长条形的白色住宅,正面还带有三角楣,旁边是一个大花园和一棵垂柳。再往前,隔着这片花园与住宅相望的是罗班·代·布瓦旅店。
    斜坡尽头,与它垂直的是条大路。往右是车站广场,这片广场始终很冷落,我们在广场上学会了骑自行车。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你可以到达公园。在左边的入行道上,有一座骑楼,底层依次排列着报亭、电影院和药房。前药剂师的儿子是我的一位同班同学,一天夜里,他的父亲在平台上拴上一根绳子上吊自杀了。人们似乎都在夏天上吊。在别的季节,他们喜欢溺死在江河里。这是镇长告诉报贩子的话。
    然后,是一块空地,每逢星期五人们都到那儿赶集。有时候流动马戏团的帐篷和赶集商人的临时木棚也支在这块空地上。
    接着出现在你面前的是镇政府和平交道。过了平交道口,你就到了镇上的大马路,大马路通往教堂广场和死难者纪念碑。我和弟弟曾经当过这座教堂合唱队的儿童队员,参加过一次圣诞弥撒。
    在我们俩住的这座房子里只有几位妇女。
    小埃莱娜约莫有四十岁,棕色头发,前额宽大,长着高颧颊。她的身材非常矮小,使我们觉得她很亲近。由于一次工伤,她走路时有点瘸。她曾经当过马戏演员,后来又当过杂技演员,因此,她在我们中间很有威望。我和弟弟一天下午在梅德拉诺发现的那家马戏团是一个我们想加入的世界。她对我们说过她已经很久没操旧业了,她给我们看过一本相册,相册上贴着她身穿马戏演员和杂技演员服装的照片,还有杂耍歌舞剧场的一些节目单,上面登着她的名字:埃莱娜.托克。我经常问她借这本相册,我可以睡觉前躺在床上翻翻。
    她、阿妮和阿妮的母亲玛蒂尔德·F三个人组成一个奇特的小圈子。阿妮的金黄色头发剪得很短,鼻子笔挺,面孔清秀娇嫩,双眼炯炯有神。但是她举止中的粗鲁与她的清秀面目形成对照,这或许是因为那件栗色旧皮茄克——一件男式茄克——她白天把它套在身上,下身穿着黑色的窄简裤。晚上,她经常穿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腰间束着一根宽大的黑带子,我喜欢她这样的装束。
    阿妮的母亲和她长得不一样。她们真的是母女吗?阿妮叫她玛蒂尔德。灰色的头发盘成发髻。一副线条生硬的面孔。总是穿着深色衣服。她让我感到害怕。我觉得她衰老了,其实她并不老:阿妮那时二十六岁,她的母亲五十岁左右。我记得她别在短上衣上的浮雕宝石。她说话有南方口音,后来我发现在尼姆长大的人也有这种口音。阿妮没有这种口音,她像我和弟弟一样带着巴黎口音。
    玛蒂尔德每次对我说话时都叫我“幸运的傻瓜”。
    一天早晨我走出房间去吃早饭,她像平时一样对我说:“你好,幸运的傻瓜。”我对她说:“你好,夫人。”在过去许多年之后,我仿佛依然能听见她带着尼姆口音用她生硬的嗓音回答我说:“夫人?……你可以叫我玛蒂尔德,幸运的傻瓜……”小埃莱娜虽然和蔼可亲,但大概是一位像钢铁一样坚强的女性。

内容简介
    偶然的一天,让想起了他在60年代认识的一个的女孩,她叫玛格丽特·勒高。那段时间,他俩常常出双入对,因为两人有共同的感受,都被人跟踪。玛格丽特是被一个名叫波雅瓦勒的男人,而让是被他的母亲。玛格丽特是在一家在咖啡馆内认识波雅瓦勒的,后者马上开始对她死缠烂打。为了摆脱这个人,玛格丽特逃到瑞士,但波雅瓦勒却又阴魂不散地追至洛桑。 回到现在的生活发现玛格丽特在为一对夫妻看孩子。但后来这对夫妻被捕入狱,玛格丽特不得不再次逃亡。四年后,让又一次在网络上找到了她。他前往柏林,再次找寻这个神秘的女人……
《地平线》
定价:¥26.00 元
折扣价:¥20.28元

《地平线》译后记
    谈起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小说,不免会想起“寻根”二字。他的处女作《星形广场》(1968),主人公是战后不久出生的犹太裔法国青年拉斐尔·施莱米洛维奇,完全凭幻觉来讲自己的故事,把现实和自己的杜撰混杂在一起,最后坐在维也纳的长沙发上,让医生用精神分析法来对他进行治疗。获法兰西语文学院小说大奖的《环城大道》(1972),则是儿子寻父的故事,文中的“我”在17岁时看到父亲的一张发黄的照片,不惧艰难开始了寻父之路,甚至打入走私集团,最后看到父亲被捕,才知父亲是个无“根”之人。获龚古尔奖的《暗铺街》(1978),叙述者是患有遗忘症的私人侦探,为了解自己前半生的经历,不断寻访朋友,以致来到法属波利尼西亚的一个小岛。《迷惘青春咖啡馆》(2007),则描写塞纳河左岸拉丁区一家名为孔代的咖啡馆,吸引了一群居无定所、放荡不羁的青年,其中名叫露姬的姑娘特别引人注目,书中四个叙述者讲述了这姑娘短暂的一生。那么,2010年出版的《地平线》,又在寻什么“根”呢?
    《地平线》的叙述者让·博斯曼斯,在寻找他一生中的“暗物质”,回忆四十年前的一次偶遇。当时是20世纪60年代,他21岁,在巴黎歌剧院(当然是巴黎第9区的加尼埃歌剧院,而不是1989年落成的巴士底歌剧院)前的地铁口跟一位姑娘一起被人群挤到墙边,两人就此相识。姑娘名叫玛格丽特·勒科兹,在黎塞留代理行任秘书,翻译德语信件。他晚上七点在姑娘下班时去接她,认识了她的办公室主任和其他两位同事。她是布列塔尼人,但出生在柏林。她住在奥特伊那边,在躲避一个名叫布亚瓦尔的家伙。博斯曼斯则不断变换住所,以躲避他那红发母亲和样子像还俗教士的男子,他母亲找到他就问他要钱。后来,玛格丽特去给法学教授乔治·费尔纳的两个孩子当家庭教师。博斯曼斯则在主要出售神秘学书籍的沙漏书店工作,并开始写作。玛格丽特来巴黎后曾住在塞维尼旅馆。她来自瑞士洛桑,在那里替巴盖里安的两个孩子当家庭教师。一天,她开车送孩子去学校,回来时看到布亚瓦尔,对方也认出了她,并跟踪而来。她认识布亚瓦尔是在安讷西,她夜里睡不着觉去了火车站咖啡馆,被布亚瓦尔缠住,就逃往瑞士,现在洛桑跟他不期而遇,就逃往巴黎。在塞维尼旅馆,她想起跟母亲一起乘坐夜晚的火车从柏林回到里昂。她母亲后来跟一个汽车库老板结了婚,但她不喜欢继父,住在寄宿学校,最终跟母亲断绝来往。
    一天,博斯曼斯把手稿送交一个女秘书打字誊清,去了一家咖啡馆,看到一个名叫伊冯娜·戈谢的妇女进来,不禁勾起了他的回忆。那时他跟玛格丽特一起待在沙漏书店,正准备出去散步,进来一位顾客,想找他写的一本名为《阿斯塔特社团》的书。顾客名叫安德烈·普特雷尔,伊冯娜·戈谢是他妻子。安德烈有个儿子叫彼得,要找人照顾,听说玛格丽特是家庭教师,就发出邀请,而她刚被费尔纳夫妇解雇,也就欣然同意。普特雷尔是医生,又是一个新宗教组织的代言人。该组织曾把一些男女召集在蓝街的一个套间里施展巫术,结果在场的人都被警察逮捕。后来普特雷尔也在诊所被捕。玛格丽特因护照早已过期,受到警察局传唤。她把彼得送到指定地址后,立刻乘火车逃往德国,并从此销声匿迹。
    四十年后,他已成为作家,在网上查到玛格丽特·勒科兹在柏林开设一家名为拉季伊尼科夫的书店,就前往柏林找她。小说也就在此嘎然而止。
    这部小说跟莫迪亚诺的其他作品一样,也笼罩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小说女主人公玛格丽特·勒科兹生于柏林。她母亲是否是为洗刷前科而自愿去德国工作?她的亲生父亲是否是在战争中阵亡的德国士兵?让·博斯曼斯的母亲是红发女人,户籍簿上是这样写的,跟她形影不离的则是模样像还俗教士的德国男子。博斯曼斯的亲生父母,是否因战乱逃难或因生活所迫把他抛弃?对上述问题,书中均未作出明确答复。但熟悉这段历史的法国人,也许不难猜出。
    玛格丽特东躲西藏,从安讷西逃到洛桑,后又逃往巴黎,以逃避布亚瓦尔的追逐。博斯曼斯生于巴黎,但一直躲避来问他要钱的红发女人。这两个人孤苦伶仃,他们与其说是相亲相爱的情侣,不如说是相依为命的难友。他们生活在边缘之中,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没有正当的权利。在这部迷宫般的小说中,所有人都迷失方向,他们无法生活,无法摆脱过去的幽灵,无法留住自己喜爱的人,这些人消失后立刻变成幽灵,无法到达这“地平线”。“而地平线,就是这美妙的逃逸线,呈淡蓝色,在我们20岁时,这发亮的线条在我们面前展现出未来的种种许诺和希望,到了60岁,地平线是那遥远而又幸福的过去,是失去的时间,但你会不断在头脑里摆弄它,如同在玩拼板游戏。”
    《地平线》也许是莫迪亚诺的小说中玄学色彩最强的小说。它把他以前作品的全部内容压缩为一个哲学问题:生活该把时间及时间的流逝变成什么?对于博斯曼斯来说,他跟玛格丽特相恋以及这姑娘突然消失之后,四十年已经过去,但这四十年显得微不足道,重要的是这幸福的一年,这一年在记忆中难以磨灭,是因为永远无法找到解开其秘密的钥匙。博斯曼斯认为:我们一天天看到的事物,都带有现时不确定的印记。但在遥远的过去,又相隔这么多年,你当时感到的捉摸不定和惧怕,现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如同使你无法听到广播里清脆音乐的无线电干扰。(p.41-42)小说中咖啡馆里的哲学家也说:“现时总是充满不确定的因素。”(p.42)由此可见,作者是想超越过去和现在的对立,以创造一种固定不变的时间,即永久的现在。在这部小说中,莫迪亚诺的故事首次有了充满希望的结尾,书名也比《夜半撞车》和《迷惘青春咖啡馆》来得乐观。对此,莫迪亚诺回答说:“年轻时,你对事情的看法会更加悲观,后来,时间一年年过去,你会看到事情不是那样一清二楚。过去使你感到痛苦的事情,你有时会觉得微不足道。”
    这部小说使用倒叙故事的闪回手法,时间在其中占据主要地位。时间让人物分离,随心所欲地把他们驱散。在这方面,莫迪亚诺有所创新。在他看来,时间分隔成一条条管状的密封“走廊”,如同蓬皮杜中心的自动扶梯。人们可以生活在同一个现在,却无法跟被命运投入另一自动扶梯的人交流。相反,因处于同一条“走廊”,人们就能跟现已消失或去世的朋友交流。这“时间走廊”的想法如何产生?莫迪亚诺回答说:“我产生这个想法,是一天在巴黎一个新街区散步的时候。我有了一种感觉,似乎出自科幻小说或影片:这个街区高楼林立,我已认不出以前的街道,我感到也许有一种平行的生活,人在过这种生活时会跟以前一样。仿佛存在着时间的走廊,人在那里,跟你在40年前看到他们时一模一样。我想起曾看过一部科幻小说集,其中几篇关于时间的小说令人惊讶。这使我着迷。我写不出科幻小说,但对涉及这个世界的一切事情,我向来感到兴趣。我想到巴黎可能会有一些地方,你年轻时认识的那些人,譬如在1967年,仍然过着他们以前的那种生活,这种时间不变的古怪想法使我着迷。我想起曾在圣米歇尔大道那边再次见到一个人,这个人75岁,却仍然像个大学生!我心里在想,时间的这种停顿,这种跟时代不符的现象,真是非同寻常。这几乎是科学幻想:这个人跟在1967年时一模一样,但年龄大了40岁,他显然没有变老……这次跟他相遇,无疑是《地平线》的无意识起点之一。”书中的博斯曼斯也一直在想:“他会在某些街区看到他青年时代遇到过的那些人,他们的年龄和模样仍跟以前一样。他们在那里过着同样的生活,丝毫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p.43)由此可见,一个世界已经消失却又近在眼前,其阴影总是在眼前晃动,这就是莫迪亚诺一直在寻找的世界。
    在莫迪亚诺的这部小说中,仿佛有两位艺术家同时在进行写作。一位是含糊其词的高手,负责用迷雾笼罩景色,在其中注入暗物质,设置大量谜团。这位艺术家喜欢轮廓模糊的描绘和游移不定的气氛。他使用忧郁的色彩和难以界定的词语,这在小说的开头部分就已数量众多,如“悬浮”,“忘却的往事”,“晕头转向”,“片断”,“短暂的相遇”,“遥远的”,“陌生的地方”等。第二位艺术家喜欢调查,讲求细节,极力在模糊不清的画面上加上十分确切的基准点,这些基准点又将在其中加入众多细节,如条条街道的真实名称,开胃酒的商标,布亚瓦尔、巴盖里安等奇特的姓,以弥补第一位艺术家模糊不清的手法。最后,看到的画面既模糊不清,又十分真实。一边是透纳的黄昏画,另一边则是地铁线路图,因此展现了两种不同的氛围,也形成了莫迪亚诺相当迷人的文体风格。
    在莫迪亚诺的小说中,起点总是一件十分确切、并非虚构的事,是一个细节,一个场景,即现实中确实发生过的事。然后,作者把现实的这些碎片和它们可能会有的结果混杂在一起。这样就成了一种虚构作品。《地平线》也是这样产生的:最初的场景是作者看到一个人在另一人下班时等他出来。在书中则是博斯曼斯在玛格丽特下班时来接她。故事的情并不重要,不如说是来自某个被淹没的大地的呼叫。但有些片断也确实像惊险小说那样扣人心弦,如玛格丽特在洛桑躲避布亚瓦尔的追逐,她在普特雷尔被捕后仓皇出逃等。
    莫迪亚诺喜欢西默农的侦探小说,他小说中人物寻找过去的踪迹如同侦探一般,而且有些人物本身就是私人侦探,如《暗铺街》中的居伊·罗朗,《迷惘青春咖啡馆》里的皮埃尔·凯斯莱,但他们的“侦探”很少会有结果。《地平线》的叙述者虽说最终找到玛格丽特的踪迹,书中却并未出现大团圆的结尾。这是否想表明小说家的无能?不错。莫迪亚诺认为,这样也许更符合实际情况。“这就像音乐家,会在一首乐曲里留下一个空白,使人产生更加强烈和准确的感觉……用沉默会产生没有结束的感觉,并在小说中打开一条地平线……”这就像博斯曼斯在修改他第一部小说的打字稿时,感到“走到一生中的一个十字路口,或者不如说是一个边界,他在那里可以冲向未来。他脑子里第一次想到“未来”这个词,以及另一个词:地平线。那些晚上,这个街区的条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十分安静,这是一条条逃逸线,全都通向未来和地平线”。(p.73-74)
    《地平线》译完后,看了责编黄雅琴女士寄来的六十多页复印材料,均为小说出版后法国报刊上的评论和对作者的采访,对这部作品逐渐有了上述理解。在本书翻译时,跟摩纳哥朋友克里斯蒂安娜·布洛-拉巴雷尔(Christiane Blot-Labarrère)及其丈夫安德烈·Z.拉巴雷尔(André Z.Labarrère)谈起这一工作,他们对这位作家一直很感兴趣,刚看过这部小说,说翻译中如有问题,可帮我解答疑难。为回答我提出的三十来个问题,他们又把小说看了一遍。如p.81诗中的juin quarante,原以为跟短语s’en moquer comme de l’an quarante(满不在乎)中的an quarante意思相近,一问原来是40年6月(p.69)。été indien(p.148)原译为“印度的夏天”,经他们解释,改译为“夏天般的初秋”。另外,quai des Orfèvres(金饰匠滨河街)(p.151),我不知是哪个单位的所在地,经询问,才知该街36号是巴黎警察局大区司法警察总署所在地,就加了注。至于巴黎地铁口的W.-C.CIREURS(擦皮鞋厕所)(p.36),则问了巴黎朋友让·米伊(Jean Milly),他是老巴黎,曾亲眼目睹这名称古怪的地点,说擦皮鞋台和厕所是在地铁口相近的两个地方,在译文中加了注。巴黎的街道rue,avenue,quai和boulevard,按世界分国系列地图册中《法国地图册》里的巴黎地图,分别译为街、大街、滨河街和大道。街道名称能意译的尽量意译,如Tombe-Issoire译成“伊苏瓦灵丘街”,rue du Cherche-Midi 译成“寻南街”,quai des Orfèvres译成“金饰匠滨河街”等,以增添文学色彩。柏林的街道Allee译成“路”,Strasse译成“街”。书中人物Margaret和Bosmans,一个出生在柏林,另一个母亲是德国人,按德语发音译成“玛格丽特”和“博斯曼斯”。莫迪亚诺的其他作品如已在国内出版,引述时按中译本,但有时也做些修改。如Dansle café de la jeunesse perdue,译成《青春咖啡馆》,其中漏译perdue(迷惘)这个关键词,因此在引述时补上。由于是第一次阅读莫迪亚诺的作品,写完上述评论后,仍不大放心,不知对小说的评论是否确切,就跟克里斯蒂安娜和安德烈夫妇谈起。他们说,克里斯蒂安娜在瑟伊出版社出版《玛格丽特·杜拉斯》(中译名《杜拉斯传》,漓江出版社,1999年)后,原准备撰写莫迪亚诺的论著,但未得到出版社的首肯。于是,我把这篇译后记译成法文寄给他们,他们仔细阅读后发来回信,说克里斯蒂安娜认为我对作品的理解和分析十分正确,而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对上述各位的热情相助,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徐和瑾 2011年5月8日于海上凉城

精彩书评
    ★ 《地平线》集合了法语文学所有最激动人心的元素:遗失、过去、战争、巴黎、跟踪、威胁、多重身份,而作者用优雅的文笔编织出了一条迷人的地平线,令读者渐渐沉醉其中,从未到达,周而复始。——《Vogue》杂志
    ★ 莫迪亚诺孜孜不倦地在小说中构建一个奇妙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名、千奇百怪的地址,被疯狂的社会纠缠窒息的男男女女,这就是巴黎的秘密,弥散在半明半暗的街头,浅唱低吟。从某种意义上说,莫迪亚诺是一个政治作家,但他的手法更婉转,更柔和。——菲利普·索莱尔斯
    ★ 虽然莫迪亚诺还没能在先贤祠获得一个灵位,但他已经赢得了超凡的地位,他创造了一个新词,“莫迪亚诺式的”。他在用写作这个方式,和“遗忘”进行着悲壮的斗争。——皮埃尔·阿苏利纳(《世界报》书评人)

精彩书摘
    一段时间以来,博斯曼斯想到自己青年时代的某些片断,这些片断并不连贯,全都突然中止,出现了一张张无名的脸,以及短暂的相遇。这一切都是在遥远的过去,但这些短暂的片断,不能跟他一生中的其他岁月衔接起来,就依然悬浮在这漫长的现时之中。他会不断对它们提出问题,但永远不会得到解答。对他来说,这些片断将永远是个谜。他开始把它们一一列出,仍然想找到一些坐标:一个日期,一个确切的地点,一个他无法拼写出来的名字。他买了一本黑色仿皮漆布面记事本,放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这样在白天任何时候想起一件忘却的往事,他就可以随时记下来。他感到自己如同在打通关。但他在不断追忆往事时,有时会感到后悔:他的思想为何顺着这条思路,而不是顺着另一条思路?他为何让某一张脸或某个头戴奇特皮帽并牵着一条小狗的身影消失在陌生的地方?他想到可能发生却并未发生过的事,不禁感到晕头转向。
    这些破碎的往事跟你在生活中处于十字路口的那些年份相对应,当时你面前有许多条路可走,因此你很难作出选择。他在记事本上写下的话,使他想起他曾把一篇关于“暗物质”(“暗物质”是由天文观测推断存在于宇宙中的不发光物质,如不发光天体、星系晕物质等)的文章寄给一本天文学杂志。他清楚地感到,在确切的事件和熟悉的面孔后面,存在着所有已变成暗物质的东西:短暂的相遇,没有赴约的约会,丢失的信件,记在以前一本通讯录里但你已忘记的人名和电话号码,以及你以前曾迎面相遇的男男女女,但你却不知道有过这回事。如同在天文学上那样,这种暗物质比你生活中的可见部分更多。这种物质多得无穷无尽。而他只是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下这暗物质中的几个微弱闪光。他见这些闪光极其微弱,就闭目思索,寻找能产生联想的细节,使他能再现整体,但整体并未出现,只有一些片断,一些星尘。他真想投身于这暗物质之中,把断掉的线索一根根接好,是的,要回到过去,抓住一个个影子,了解其来龙去脉。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只有找到那些姓,或者名字。它们能起到磁铁的作用,能再现你难以弄清的模糊印象。它们存在于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梅罗韦?是名字还是绰号?别把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在这个上面,否则闪光就会消失。能把它记在记事本上就已不错。梅罗韦。装作在想别的事情,是使回忆变得清晰的唯一办法,当然不能勉强。梅罗韦。
    他沿着歌剧院大街走着,时间大约是晚上七点。这街区靠近林荫大道和证券交易所,现在是否是时候了?梅罗韦的脸现已浮现在他的眼前。是个青年,金发拳曲,穿着背心。他甚至看到他身穿青年侍者的工作服—就是饭馆门口或大饭店总台的侍者,样子像未老先衰的孩子。这个梅罗韦也是这样,他虽然年轻,但脸已憔悴。他的声音显然已被人遗忘。然而,梅罗韦声音的音色,是一种金属质感的音色,一种珍贵的音色,依然清晰可辨,他可以说出蛮横无理的话,就像调皮的孩子或纨绔子弟那样。接着,突然响起老人的笑声。是在证券交易所那边,大约在晚上七点,办公室下班的时候。职员们一群群蜂拥而出,他们人数众多,会在人行道上撞到你,把你卷入人流中带走。这个梅罗韦和人群里的两三个人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一个肥胖的小伙子皮肤洁白,跟梅罗韦形影不离,一直在听他说话,显出既害怕又欣赏的样子。一个金发男子面孔瘦削,戴着浅色眼镜和镌有姓氏首字母的戒指,往往保持沉默。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约有三十五岁。他的脸在博斯曼斯的记忆中要比梅罗韦的脸来得清晰,他的脸臃肿,鼻子很小,而棕发又往后梳,使他的脑袋活像斗牛犬。他总是面无笑容,显出蛮横的样子。博斯曼斯已看出他是他们的办公室主任。他跟他们说话时一本正经,仿佛他在教训他们,其他人听他说话,就像听话的学生。梅罗韦只是偶尔插上一句不礼貌的话。这群人中的其他人,博斯曼斯已经记不清了。他们只是些影子。梅罗韦这个名字使他感到不舒服,那是在他想起“欢乐帮”这三个字的时候。
    一天晚上,博斯曼斯像平时那样在这座大楼前等候玛格丽特·勒科兹,梅罗韦、办公室主任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首先走出大楼,并朝他走了过来。办公室主任突然问他:
    “您是否想加入欢乐帮?”
    梅罗韦发出老人般的笑声。博斯曼斯不知该怎么回答。欢乐帮?对方的脸仍像平时那样严肃,目光冷峻地对他说:“欢乐帮,就是我们。”博斯曼斯听到他凄凉的声音,反倒觉得这事滑稽可笑。他在那天晚上对他们三人仔细端量,觉得他们仿佛手拿粗棍,沿着林荫大道走着,不时突袭一个行人。每打一次,仿佛都能听到梅罗韦的尖细笑声。他对他们说:
    “欢乐帮嘛……让我考虑一下。”
    他们三人显得失望。其实,他跟他们才刚刚认识。他跟他们单独见面也只有五六次。他们跟玛格丽特·勒科兹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是她介绍他跟他们认识的。脑袋像斗牛犬的棕发男子是她的上司,她必须对他显得殷勤。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在嘉布遣会修女大道遇到他们三人,就是梅罗韦、办公室主任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他们刚从一家健身房出来。梅罗韦非要请他跟他们一起“喝一杯茶,吃一块杏仁饼干”。他在大道另一边的塞维尼侯爵夫人茶馆里坐了下来。梅罗韦把他们带到这家茶馆,似乎非常得意。他像茶馆的常客那样把一个女服务员叫来,用刺耳的声音要了“茶和杏仁饼干”。其他二人看着他,显出宽容的样子,办公室主任持这种态度,使博斯曼斯感到惊讶,因为他平时极其严肃。
    “那么,对我们欢乐帮……您是否已作出决定?”
    梅罗韦口气生硬地对博斯曼斯提出这个问题,博斯曼斯则在寻找起身离开的借口。譬如对他们说他要去打电话。他就可以跟他们不辞而别。但他想到玛格丽特·勒科兹和他们是办公室的同事。他每天晚上要去接她,还会遇到他们。
    “那么,您是否有兴趣参加我们的欢乐帮?”
    梅罗韦不断提问,而且越来越咄咄逼人,仿佛想跟博斯曼斯决斗。其他二人像是准备观看一场拳击比赛,脑袋像斗牛犬的棕发男子,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脸上毫无表情。
    “您要知道,”博斯曼斯用平静的声音说,“在寄宿学校和军营生活之后,我对帮派不是十分喜欢。”
    梅罗韦听到这个回答感到尴尬,发出老人般的笑声。他们就谈起别的事情。办公室主任声音低沉地对博斯曼斯解释说,他们一星期去两次健身房。他们在那里进行各种训练,其中有法式拳术,法式拳术是1830年从英式拳术和踢打术派生的拳术,拳击者可以拳打脚踢。那里还有练剑室和击剑教师。每星期六,可以报名参加在万塞讷树林举行的越野障碍赛跑或在铺煤渣的跑道上赛跑。
    “您应该跟我们一起参加运动……”
    博斯曼斯感到主任是在对他下达命令。
    “我可以肯定,您参加运动不够多……”
    他直瞪瞪地望着他,博斯曼斯难以忍受这种目光。
    “那么,您跟我们一起来参加运动?”
    他那张斗牛犬般的胖脸露出了微笑。
    “就在下个星期挑一天,好吗?我给您在科马坦街报名?”
    这一次,博斯曼斯不知该如何回答。是的,这种坚持己见,使他不由想起在寄宿学校和军营生活的遥远年代。
    “刚才您对我说,您不喜欢帮派?”梅罗韦尖声问他。“您也许更喜欢跟勒科兹小姐做伴?”
    其他二人听到这话一脸尴尬。梅罗韦仍然挂着微笑,但他似乎还是害怕博斯曼斯会作出反应。
    “是的,确实如此。您显然说对了。”博斯曼斯温和地回答说。
    他在人行道上跟他们三人分手。他们在人群中渐渐走远,办公室主任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并排走着,梅罗韦稍稍落在后面,回过头来跟他挥手告别。他是否记错了?这也许是在另一天,晚上七点,他在大楼门口等玛格丽特出来。
    几年后,大约在凌晨两点,他乘坐的出租车要穿过科利泽街和富兰克林·罗斯福大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司机见红灯停车。就在马路对面人行道边上,有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子挺直,披着黑披风,赤脚穿着凉鞋。博斯曼斯认出是梅罗韦。他的脸瘦了,头发剃成板刷头。他站在那里守候着,在稀少的车辆开过时,他每次都露出微笑。但不如说是在怪笑。他如同皮条客,专为坟墓里出来的客人找姑娘。那是在一月份的一天夜里,天气特别寒冷。博斯曼斯想要走到他跟前和他说话,但心里又想,对方是不会认出他的。他透过后窗仍然看到他,直到车子在圆形广场拐弯。他无法把目光从这身披黑披风、一动不动的身影上移开,他突然想起那皮肤洁白的胖胖的小伙子,这小伙子常常跟梅罗韦一起走,似乎对梅罗韦十分欣赏。这小子后来怎样了?
    这样的影子有几十个之多。不可能说出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名字。于是,他只好在记事本上记下模糊的迹象。脸上带瘢痕的棕发姑娘总是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奥尔良门到克利尼昂库尔门这条地铁线上即巴黎地铁南北向的4号线……往往是一条街、一个地铁站、一个咖啡馆使他们从往事中再现。他想起穿华达呢衣服的流浪女子,走路的样子像以前当过模特儿,他曾多次在不同的街区跟她迎面相遇:寻南街、阿尔博尼街、科维扎尔街……
    他感到惊讶的是,在巴黎这样的大城市的几百万居民之中,竟会在很长时间之后又遇到同一个人,而每次遇到的地点又跟前一次遇到的地点相距甚远。他的一位朋友看了最近二十年的《巴黎赛马报》,以研究概率论,他在赌马时曾向这位朋友请教过。“不,对此无法回答”。于是,博斯曼斯在想,有时命中注定如此。你就会跟同一个人迎面相遇两三次。你要是不跟这个人说话,那就是你的损失。

内容简介
    二战后的巴黎。一个得了健忘症的男人被好心的私家侦探于特收留,获得了新的身份:居依·罗朗。罗朗为于特当了八年助理侦探,在于特退休之际,决定揭开自己的经历与身世之谜。在采访各种人物、搜集线索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拥有多重身份。他真的是一张照片上的那个年轻人,被许多人指认的那个南美外交官?他的记忆也许是在逃离德占区时丧失的?在这部独特、优雅的小说中,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塑造了一个寻找自己身份的男人。他神秘的过去被掩藏在德占时期的巴黎,那是法兰西记忆中的黑洞……
《暗店街》
定价:¥25.00 元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精彩书摘
    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那天晚上,在一家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我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当时,我正在等着雨停,——那场雨很大它从我同于特分手的那个时候起,就倾泻下来了。
    几个小时前,我和于特在事务所(即下文将要讲到的“私家侦探事务所”。)里见了最后一次面,那时,他虽象以往一样在笨重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不过穿着大衣。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将要离去了。我坐在他的对面,坐在通常给顾客预备的皮扶手椅里。房间里,乳白色的玻璃灯具射出一道道强烈的光线照得我两眼发花。
    “完了,居伊……一切部结束了……,”于特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写字台上,摊着一卷档案材料。它也许是那个身材矮小、头发棕褐、目光惊愕、脸部浮肿的男人的,他委托我们跟踪他的妻子。那天下午,她要去和另一个身材矮小、头发棕褐、脸部浮肿的男人幽会,地点是在同保罗-杜梅林荫大道相邻近的一条街上,即维塔尔路上一家备有家具的公寓里。
    于特沉思地捂着胡子。那灰白色的短胡子,把他的两个腮帮子都盖满了。他那一对通常很亮的大眼睛,此刻显得茫然失神。在写字台的左边,放着我在工作时坐的柳条椅子。在于特的背后,一些深色的木制书架挡住了半壁墙。书架上面,放着最近五十年来的各种《博坦》(一种电话簿。)和年鉴。以前我常听于特说,这些工具书是他须臾也不能离开的,任何别的东西都无法代替它们。他还说,这些《博坦》和年鉴是人们所能拥有的最珍贵、最生动的图书馆,——因为在它们的一页一页上,汇编着许多人和事以及一些现已不复存在的行当(比如掏烟囱的、杀猪的等等,如今则都已机械化了),它们只有在这些《博坦》和年鉴上才能查到。
    “这些《博坦》,您打算如何处理呢?”我问于特,同时抬手指了指书架。
    “居伊,我把它们都留在这里。这套房子,我将继续租下去。”
    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通向隔壁小间的两扇门敞开着,可以瞥见里面旧的天鹅绒长沙发、壁炉以及反映出一排排《博坦》、年鉴和于特的面孔的一面镜子。在这个小间里,经常等候着我们的顾客。地板上,铺着波斯地。墙上靠近窗子的地方,挂着一幅东正教的圣像。
    “居伊,您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那么说,您要继续付租金了?”
    “是的。我不时还要回巴黎来,事务所就是我的落脚点。”
    他把香烟盒向我递来。
    “只有使事务所保持原来的样子,我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我们在一起工作,已经八年多了。一九四七年,他亲手创建了这个私家侦探事务所。在我来到这里以前,他已和其他好多人共过事了。我们的职责是向顾客们提供一些于特称之为“风化情报”的东西。“这一切都发生在,”于特常常得意地这样说,“‘上流社会的人们’中间。”
    “您觉得您能住到尼斯(法国阿尔卑斯滨海省省会,有“花城”之称,为著名的地中海游览区。退休者喜欢迁居那里,侨民中有一部分人是白俄)去吗?”
    “当然可以。”
    “您不会感到腻味吗?”
    他喷出一口烟雾。
    “居伊,人总有一天要退休的。”
    于特笨重地站起来。他的体重大概要超过一百公斤,身高可能有一米九五。
    “我乘晚上八点五十五分的火车走。还有点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喝上一杯呢。”
    他走在我前面,我们一起来到了通向前厅的走廊。前厅的形状稀奇古怪,是椭圆形的,墙壁上的颜色呈浅灰褐色,有些地方已经褪色了。地上,扔着一只黑色的公文皮包,因为里面的东西塞得太鼓,它的盖子已经无法关上了。于特把它捡了起来,用手托着拿走了。
    “您没有什么行李吗?”
    “我把一切都预先托运走了。”
    于特打开大门,我关上了前厅里的灯。在楼梯的平台上,于特踌躇了一会,然后才把大门关上。关门的金属碰撞声使我感到揪心,它标志着我一生中的一段很长的时期结束了。
    “哎,居伊,真叫人伤心啊,不是吗?”于特一边对我说,一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手绢,擦着额头。
    门上,仍然挂着那块长方形的、黑色的大理石板,上面刻着金色的、并以闪光片装饰起来的两行宇:
    C·M·于特
    私家侦探
    “我把它留在这里,”于特对我说。
    接着,他把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一圈。
    我们顺着尼埃尔林荫大道,一直走到佩雷尔广场。虽然是在夜间,而且早已进入冬季,但是天气还很暖和。到了佩雷尔广场,我们坐在“绣球花”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于特喜欢这家咖啡馆,因为这里的椅子“和以前一样”,是细藤编花的。
    “您呢,居伊,您以后怎么办呢?”他喝了口兑水的高级白兰地,这样问我。
    “问我吗?我正在追踪一条线索。”
    “一条线索?”
    “是的,关于我过去的一条线索……。”
    我用夸张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弄得他笑了。
    “我总是相信,有一天您一定会找到自己的过去的。”
    这一回,他态度严肃,我很受感动。
    “但是您得考虑考虑,居伊,您这样做是否真的有必要,我可吃不准……”
    他缄默不语了。他在想什么呢?在想他自己的过去吗?
    “我给您一把事务所的钥匙。您随时都可以到那里去。那样会使我高兴的。”
    他递给我一把钥匙,我把它放进我的裤袋里。
    “打电话到尼斯来找我。随时告诉我……有关您过去的事……”
    他站了起来,同我握手。
    “你要不要我送您上火车?”
    “啊!不!……不必了,……那太叫我伤心了……。”
    他只一步就跨出了咖啡馆,头也没有回。我的心里,立即出现了一种空虚的感觉。对我来说,这个人一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他,没有他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因为在十年前,我突然患了遗忘症,犹如堕入五里雾中。他同情我的处境,并且靠他的门路多,甚至还使我获得了户籍。
    “拿着吧,”他那时一边对我说,一边递给我一只大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护照。“现在,您叫‘居伊·罗朗’了。”
    这个私家侦探,我以前曾经求他帮过忙,请他用他的机智协助我寻找我过去的证据和踪迹。此刻,他接着又说:
    “我亲爱的‘居伊·罗朗’,请您从观在起,不要再往后看了,多想想现在和将来吧。我建议您和我一道工作……”
    如果说他同情我,那么这是因为他本人的记忆也有漏洞——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失去了他自己的踪迹,他一生中的整整一个时期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没有留下一丝一缕还能同过上挂上勾的关系。可不是吗,我目送着在夜色中离去的这个身着旧外套、挟着黑色大公文皮包、年迈力衰的男子,他同过去那个波罗的海的网球好手、长着金黄色头发的英俊男爵康斯坦丁·冯·于特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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